纪兰芷紧紧握住谢蔺的手,眼?眶骤然泛红,她鼻尖酸酸,心里很?难过。
二哥,不能、不能这么平静地舍下她。
纪兰芷害怕谢蔺冷,她把地上摆着?的暖盆端得更近。
草木灰被?风吹起,一粒粒烟尘落到纪兰芷的衣摆,她最爱漂亮,可是今日脏了衣裳,她也来不及拂去尘埃。
纪兰芷试图用炭盆来暖和谢蔺的身体?,她害怕他指骨发冷的样?子,没有一丝人气儿,好像永远都醒不过来。
纪兰芷低头,紧紧挨着?谢蔺的指腹,刺骨的凉意冷得她一个哆嗦。
纪兰芷泪盈于睫,可是这时,忽然有一道清冽温和的嗓音传来。
“别哭了。”
纪兰芷猛地抬头。
灯火煌煌,一室暖光。
男人睁开双眼?,薄唇苍白?、凤眼?狭长,他清癯的颈骨上缠着?纱带,伤口隐隐见血,幸好没伤至喉管。
谢蔺单臂撑起身体?,男人乌浓的黑发柔柔垂下,肩骨消瘦憔悴。
纪兰芷忍不住鼻子涩疼,“二哥。”
谢蔺忍住喉头的痒意,硬朗的指骨抵在纪兰芷眼?底,怜惜地搽去她的眼?泪。
一点一点,可眼?泪簌簌落下,怎么都抹不尽。
谢蔺很?无奈。
男人的手掌温暖,融融的暖意驱散寒冬风雪,就连炭盆里的火星子也如焰烬,随风飘扬。
纪兰芷偏头,挨着?谢蔺的手轻轻蹭着?,她怕惊扰这一场美梦,声音很?低,哭腔哽咽,她喊出一声。
“二哥,你回来了。”
第76章第七十六章
第七十六章
万里之外的京城,即便过?了年关,都城还是一片银装素裹。
皇宫积雪深深,各个宫门均有披戴明?甲长枪的禁卫军把守,戒备森严。红墙宫道里,往来办事的宫人俱是敛声垂首,大气都不?敢喘,生怕一个喷嚏就成了诅咒巫蛊,让乾宁帝的病情愈发加重。
乌木廊庑堆积了连绵霜雪,远离朝会?大殿的尚春阁里,偶尔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太医们?跪在门槛外,瑟瑟发抖,如秋中枯叶,他们?一边磕头,一边劝皇帝一定要保重龙体。
乾宁帝躺在紫檀木龙戏珠纹床榻中,他病入膏肓,莫说开口讲话,便是睁眼都疲乏得紧。
一旁随侍的大太监德方,看到乾宁帝成了这副沉疴难起的模样,泪意涌上眼眶,他连声道:“陛下,您累了就好好歇着,莫要起身?了。有什么事,您动动手指头,奴才来猜,奴才来帮您办。”
乾宁帝为君多年,怎会?不?知自己的病症来得蹊跷。君王便是身?体没病,每三日也会?让太医来请一次平安脉,他一贯康健,至多是年迈衰老?,又怎会?忽然恶疾缠身??
又看皇太子李泓治在他病后,立马揽过?朝政,将东宫养了多年的禁卫与府兵调遣进宫,名曰“多事之秋,亟待护驾”,其实不?过?是抢占先机,以防皇弟们?醒神回京罢了!
如今,长子监国,周皇后垂帘听政,不?过?两月,他们?便提拔了一批关南周家的官吏,明?摆着是要拥立少帝……乾宁帝心中一片怆惶,他养育身?边、一手带大的长子,竟起了不?臣之心!
为了手刃兄弟,李泓治罔顾衢州战情,任由外敌攻城,迟迟不?发军令,他心中装的唯有权势,并无百姓福祉,天下苍生。若他成为君王,纵容世家外戚做大,大齐国迟早要败在长子的手里……
而乾宁帝即便要废太子,阖宫都布满周皇后的人,他命谢蔺恩召入京的敕旨发不?出去,甚至可能因自己的警觉,诱发周皇后的杀心。
乾宁帝会?悄无声息死在宫里,他便是想讨逆,也得先离开皇城,再议日后。
乾宁帝咬紧牙关,他的颈上青筋暴起,对?德方艰难地说出几个字:“传……徐昭。”
德方低头,听懂了皇帝的话,忙躬身?去请人。
尚春阁外,全是坤宁宫的耳目,德方不?傻,他是老?成的宦官,自然明?白宫中要变天了。
因此,请徐小?将军入内一事,德方务必要掩人耳目,背着人去办。
朝中局势诡谲,瞬息万变。周皇后为了拉帮结派,一昧迎合世家门阀,打压寒门庶族出身?的文臣武将。
徐家一连遭到皇权倾轧,徐昭手掌内廷羽林卫的军权险些被?褫夺,幸好有御史台的谏官谏诤规劝,便是太子监理国事,也断没有废除父君王令的先例,若执意想削除军权,还需请示乾宁帝。
周皇后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惹是生非,反正不?过?半月,乾宁帝就能殡天了,届时再处置这些口舌硬朗的谏官便是。
忍一时风平浪静,后党不?再为难徐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