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蔺低声:“那日的事,是我太过冲动,对不起你。你若心气不顺,可以罚我。”
不必谢蔺挑明,纪兰芷也知道他在说什么?事……她?确实?记恨谢蔺,可是真论起来,她?也强迫过他几次,那一团理不清的恶事就当是扯平了吧。
不过,既然谢蔺主动递来花枝,纪兰芷是个趋利而为的人,她?不会拒绝谢蔺的示好。
纪兰芷唇角微弯:“二哥何必向我道歉?你不过是娶妻的心愿得偿,才想与我和?睦相?处。若你没有求到婚旨,恐怕不会善罢甘休吧?”
纪兰芷的杏眸里明明泛起笑意,可说出的话却夹枪带棒,绵里藏针。
她?很聪慧,是该着恼。
谢蔺薄唇轻抿,认命地道:“是。”
纪兰芷释然一笑,她?就知道,谢蔺只在在独占她?一事上恣意妄为。他对外是光风霁月、忧国?忧民的谢青天,唯独对她?的时?候,私德有亏。
可是,又有什么?关系呢?婚事对于纪兰芷而言,也不过是一场交易。
她?受过盛氏的恩情,世上唯一记挂的人是母亲,她?要偿还养恩,而谢蔺甘愿为她?所用。
纪兰芷朝前一步,主动靠近谢蔺。
她?仰头,笑问谢蔺:“我可以心甘情愿嫁给二哥,可是有一事,您婚后务必要替我办到。”
纪兰芷给的奖励太丰厚,谢蔺几乎没有拒绝的余地。
即便知道,这?是陷阱,谢蔺也甘之如饴。
谢蔺:“什么?事?”
纪兰芷:“我要倚仗二哥的权势,逼迫我爹爹,助我母亲和?离,不论她?离开侯府之后,清澜盛家还愿不愿意接纳她?,我都不会舍下母亲。”
谢蔺低头,审视与他只有一步之遥的小娘子?。
纪兰芷仰着头,一双弯弯如月牙的笑眸里,满含倔强。她?固执地和?谢蔺谈条件,小心翼翼和?他打交道,可所有的算计与私心……只是为了保护自己的母亲。
不知为何,谢蔺的心脏被针轻轻扎了一下,泛起细微的刺痛与酸涩。
他想,纪兰芷在建康侯府生活的十多年,应该过得一点?都不好。
她?吃过苦,才会那么?执拗地,抓住盛氏给她?的一点?甜。
他好像,误会她?诸多……
纪兰芷深知自己今日的言辞太过尖酸刻薄,她?若想成事,大可先?和?谢蔺成婚,再同他小意温存,吹一吹枕边风。
可她?今日太莽撞了,她?不确定这?些话会不会让谢蔺生气……二哥最不喜欢她虚情假意,讨价还价,同?他相?处时?千般算计。
纪兰芷的骨气不由自主散了一些。
她?生出一重怯意,她?想逃跑。
而谢蔺依旧是低垂眼睫,静静注视纪兰芷,那一双漆黑凤眸,深若幽潭。
就在纪兰芷几乎要放弃,或是换一种委婉说辞的时?候。
一只宽大温热的手掌,忽然覆上她?的发顶。
修长的五指拢在纪兰芷柔滑的发髻上,轻轻地揉了揉,动作别样柔情、别样体贴。
纪兰芷仰起的脑袋被大手按下去。
她?低下头,感受谢蔺似水一样的温柔安慰。
不知为何,纪兰芷一贯巧舌如簧,今日竟有点?笨口?拙舌。
她?不想说话。
夜凉如水,晚风静谧。
小娘子?安安静静,任由谢蔺像一位值得依靠的兄长,轻柔地抚摸她?的头发。
谢蔺:“和?离后,侯夫人若是不嫌弃谢府的屋舍简陋,可以请她?长住家院。”
纪兰芷听到这?句话,心里明白谢蔺的打算。他不但?愿意帮忙,还允许纪兰芷把盛氏接到家里,长长久久地陪伴她?。
纪兰芷的鼻尖忽然有点?酸,眼睛也有点?热胀胀的。对谢蔺的一点?恨意与怨气,好像顷刻间烟消云散了。
谢蔺看她?杏眼水光潋滟,分?明在哭,一时?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