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明?日后便是半个多?月的年假,缺一天课,让纪兰芷帮忙糊弄糊弄,也没什么。
纪兰芷倒不是不想帮忙,横竖也就一个时辰的课时,而是她的水平,教导丙班的孩子?勉强足够。甲班的学子?,各个家中都有鸿儒学士,她在孩子?们面?前要是出错,恐怕要贻笑大方。
杜瑶抿唇一笑,劝道:“这又有什么?我的课业全教完了,你便是拿日常的卷子?给他们做做题,也够消磨一个时辰了。好?妹妹,你帮帮阿姐,待年后,我给你捎万事?大吉细点?盒子?!”
话都说到这份上,纪兰芷又有什么好?推辞的。
杜瑶家世虽不显,父辈却是大齐有名的硕学通儒,还曾撰过一部分恩科通用的儒学教本,杜家本家在各地学府都极有声望。
若是纪兰芷能和杜瑶交好?,至少幼学的教谕们都会卖她一分薄面?。
思及至此,纪兰芷应下了杜瑶的事?。
她差人给徐昭送信,跑马约在傍晚,顺道两个人还能一块儿上酒楼吃顿饭。
徐昭没有异议,他会在纪兰芷下学的时候来幼学接她。
为了晚上更?好?跑马,纪兰芷今日来幼学上课,身上也穿了合适骑马的余烬红漳绒翻领胡服。武袍样式的骑装,袍底镶了宝石与如意纹打籽绣,底下穿毛裤与鹿皮长靴,瞧着华贵俏丽,英姿飒飒。
这是盛氏今年刚刚为纪兰芷制的新衣,本想着留在初春冬狩官宴上穿,但跑马幽会也很要紧,纪兰芷便提前拿它来穿。
甲班的学生除了吃饭,其他时间都没和纪兰芷打过招呼。他们早早听丙班孩子?炫耀自家算学教谕长得美丽动人,心里既羡慕又愤慨。
今日纪兰芷难得代课,又穿一身好?看的骑装进学堂,孩子?们一个个惊呼不已?。
小孩们甜甜地喊:“纪先生今天好?漂亮!”
纪晏清看到二?姑姑被?同窗围着夸赞,他与有荣焉地挺起胸膛,道:“咳咳咳!上课呢,别闹!可别让纪先生为难!”
倒是姜锋被?纪兰芷算计过,即便他承认纪兰芷确实容貌过人,心里也不满地冷哼:“明?明?是满腹心机的坏先生!”
纪兰芷和学生们说笑一阵,很快又摆出教谕的严肃嘴脸:“好?了好?了,上课。”
纪兰芷翻开?算经书?籍,结果发现……她带错书?了。她教丙班的那些算学公式,甲班早在三?个月前学完了。偏偏杜瑶给她准备的卷子?,纪兰芷也遗落在家中忘记拿来。
纪兰芷忽然安静下来,盯着手上教本出神。她在想,要不要问问孩子?们有没有带课本,她好?临时抱佛脚,教一些简易的算法……
姜锋嗤笑一声,和旁边的小跟班嘀咕:“她是丙班先生,怕不是不会教甲班的算学吧?就她这样,还来当教谕?”
姜锋的声音不大,却恰好?落到前排的谢如琢耳朵里。
谢如琢其实一早就看到纪兰芷了,只是纪姨母今日穿得明?艳,同窗们犹如过江之鲫,全围住了纪兰芷。
谢如琢的性格不算外向,便也不上去和纪兰芷攀亲。
如今他见纪兰芷像是不知该从何?下手授课,不觉自告奋勇地道:“纪先生,学生对于天元术的算法仍有疑惑。昨日杜先生出了一题,学生思索一夜,已?寻出解法,想请先生来分辨分辨。”
纪兰芷看到小郎君胸有成竹的模样,当即便明?白,他哪里是想要求指教,分明?是为她解围!
儿子?真是好?样的。
纪兰芷脸上的窘色褪去,浮起一重和善的笑,她对小郎君招招手:“好?,你过来。既然如琢提出对于‘天元术’的困惑,想来这也是你们近日算学的难点?,那我们今日就深入学习‘天元术’的解法吧……”
天元术是古人所撰的《益古演段》中,利用未知的天元数列,进行一些方程算术的解题法。
此为科举必考的题点?之一,莫说幼学,便是国子监也要学习天元术的各项解法。
对于谢如琢来说略有小难的题目,对于其他学生来说,那就等同于谛听天书?了。
纪兰芷才?开?始念一句讲义,底下桌案已经睡倒了大半……
再没有人质疑纪兰芷的授课能力。
一个时辰的课业上得飞快,最?后一刻钟的课时,没有哪个班的教谕还狠心拘着归心似箭的小孩们。
抄手游廊外,全是背好?书?袋,等着放学回家的学生。
院长刘芳菲甚至给每个孩子?都准备了年节礼,是用枇杷黄细棉布包裹的螺钿剔红食盒。里头摆了蜜腌樱桃制的花糕,还有青丝红丝米饼。除此之外,还有几块从胡人那里学来的炼奶乳糖、以及酸溜溜的奶酪糖块。
都是一些孩子?爱吃的玩意儿,不贵重,但足够让小孩们过好?新年。
纪兰芷看到解完题,乖巧收拾书?袋的谢如琢,她对他道:“再有十多?天就是除夕,倘若谢相?公不曾归府,琢哥儿你就上侯府,我们一起过年。”
谢如琢平素去侯府吃饭已?经有点?不合规矩了,过年人来人往的,都是亲朋拜客,他一个外姓人,还是稚童,上纪兰芷家里用饭真的合适吗?
谢如琢有点?犹豫:“会不会叨扰纪先生?”
纪兰芷摸了摸小孩的脑袋:“这有什么好?叨扰的?谢相?公在外为国平乱,正是人人称颂的护国英雄,你是英雄留守京城的亲子?,受尽什么样的恩待都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