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氏接过药汤,千恩万谢:“劳你替我谢过谢大人。”
刘管事笑眯眯地躬身:“侯夫人言重了,平日小公子多受纪二?娘子照顾,老奴都看在眼?里,郎主这点报答及不上小娘子付出分毫。”
刘管事也是个会说话的奴仆,三言两语便将谢蔺的功绩说成是“报恩”,既保住了纪兰芷的颜面,又将他们“私相授受”的行?径合理化?,不至于惹人猜疑。
盛氏端药坐回车里,她喂纪兰芷喝完了药汤。
谢蔺果真?医术精湛,纪兰芷服药后?,烧渐渐褪去,等回到?建康侯府,人已经醒转。
盛氏喜得不知说什么好,她又请了医婆为纪兰芷看病,确认她身体无恙后?,开了几帖固本培元的安神汤,叮嘱侍女一日两帖,饭后?服用。
纪兰芷感激母亲为她忙里忙外操劳,懒懒地?赖在她膝上撒娇。
盛氏摸了摸女儿的脸,促狭地?笑说:“可不是母亲为你奔波,你在马车上喝的药汤,是谢相公亲自进山采摘的,你得同他道?一声谢。”
“谢蔺?”纪兰芷轻轻皱起眉头?。
她有点糊涂了。
谢蔺明明轻薄她、戏弄她,把她当一个玩意儿。可他又会冒着不服君令的风险,脱离回京队伍,只为千里迢迢帮她采几味降热的草药。
她有点看不懂谢蔺。
但纪兰芷知恩图报,她知道?,她欠了男人人情,的确该还的。
纪兰芷笑了笑,轻轻颔首:“女儿是得寻个机会,和他好好道?谢。”-
纪兰芷养了几天病,总算好齐全?了。
溽暑过去,正是初秋。
天气转凉,秋高气爽。院子里几棵木樨花树结一丛丛的金色花苞,还未开瓣溢香,就被纪兰芷摘下不少?,摆在屋里赏玩。
东湖的食铺开始贩卖藕粉,纪兰芷好这一口吃食,时常差遣晴川出门买几碗来,和府上小孩共享。
倒是盛氏前?段时间被她反复无常的病情吓个半死,对于纪兰芷的吃食,管束严格,凡是伤脾胃的点心甜饮,她半点不许纪兰芷沾。
除了吃喝以外,盛氏又在古刹里为纪兰芷认了菩萨做干娘,为她点上护佑魂魄的莲花明灯,还特地?上银楼金铺,给纪兰芷打了一整套金饰头?面以及颜色明艳的秋衫。
盛氏帮纪兰芷添衣,花销的都是她自己的陪嫁私房。
偏偏纪晚秋眼?皮底子浅,看到?纪兰芷有新衣穿,私底下和柳姨娘嚼舌根,说主母偏心二?娘子,不把她当府上小主。
纪侯爷听爱妾一通抱怨,也觉得盛氏待两个庶女亲疏分明,太?过小家子气。
纪侯爷一通敲打,盛氏不稀罕和柳姨娘争这些三瓜俩枣,当即派下银子,让柳姨娘自己去给女儿制衣。
夏日炎热,幼学怕孩子们上课中暑,每年?都会放小半个月的暑假。
入秋后?,幼学重新开府,正式开始上课,纪兰芷也备好了新一学期教授孩子们的算学课业。
今日,纪兰芷上完课后?,饥肠辘辘。
甲班的孩子早早放学,谢如琢今日功课繁忙,不好多等纪兰芷,他与纪晏清一起和纪兰芷道?别,先一步回府了。而?丙班的纪鹿昨日非要下荷塘给小黑猫捞鱼,不慎栽倒,淋了个透心凉,嫂子郑氏怕小女儿伤风受冻,要她居家静养一日。
纪兰芷难得清静,今日只剩下她一个人回府。
她想?上膳堂用点吃食再回家休息。
秋日清爽的风穿过窗牖而?来,漾起纪兰芷芥黄色的裙摆。
乌浓发髻上束的一条蜜色丝带被吹落,小娘子转身去牵,发带另一端却恰好缠上了几根修长玉指。
发带散落。
白?皙修长的手捏住丝绦,朝前?递了递。
循着那一只青筋微显的腕骨,纪兰芷看清了身材高大的男人。
是谢蔺啊。
纪兰芷想?到?之前?受过谢蔺恩情,她对他没有抵触。
小娘子微微一笑,对谢蔺说:“谢大人是来接琢哥儿的?方才刘管事来幼学接人,小郎君应该上车不久。”
谢蔺听到?熟悉的声音,看到?鲜活的小妻子,心旌摇曳,面上却淡然。
纪兰芷不再是残留梦里的音容笑貌,她活得好好的,皮肤雪腻,容貌姣美,身上没有一星半点的伤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