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新岁伊始。
京城之中,车马络绎不绝,有外官回京述职,有使臣进京朝贡,亦有如薛容一般的外地皇亲回京赴宴。
马车内的陈秀锦倚在壁上,轻掀帘幕,发髻微动,步摇也随之颤动,发出清脆之声。一只栩栩如生的金色凤鸟,缀以白玉垂下,与她一身靛青袄裙相得益彰。
此乃陈秀锦离洛阳之日,凌小芸亲送至宁王府。薛容原本以为她刻意偏心朋友,见了成品才知所言非虚,难得不吝称赞,还亲自为她戴上,惹着众丫鬟不住暗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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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王府一行人抵京,昔日的皇子府前已有人早早等待。
叶长盛与宋知章候于府门外,见薛容挽着陈秀锦走下马车,行礼如仪,短暂地看了对方一眼,才一言不发地随其入府。
皇子府内亭台楼阁,雕梁画栋,端的是皇家气派。
众人行至会客厅,宋知章看了眼陈秀锦,欲言又止。薛容摇头道:“不必如此,但说无妨。”
叶长盛知薛容对陈秀锦的重视,见宋知章还想说什么,忙以眼神示意,令其勿再多言。
继而,叶长盛与宋知章共同言及怀阳侯府之事。
他们也是前日才得知,怀阳侯府生了变故,祁王所主调查的贪腐案竟牵连武家长子,武益因此被监察官弹劾。皇帝下令遣锦衣卫查办此事,先后逮捕数人下狱,并降敕通告群臣。
武家本已独木难支,一连串动作下来,如今更受重创。
宋知章言:“怀阳侯府虽与我等关系不大,然自上次立储之争后,武家已被视为宁王一系。今其获罪,加之祁王党添油加醋,老臣忧心此火恐烧至殿下。”
叶长盛则问:“不知王爷是否与武家人有所联络?”
薛容漫不经心地答道:“月前有过三两个人来访,都被拒之门外,此后再没遇见过。”
叶长盛松了一口气,言道:“如此便好。王爷既与之无涉,日后即便武家出事,应也难攀扯到您。”
随后,两人又叮嘱些其他事情,陈秀锦始终坐在一旁,默默倾听。
临行前,宋知章似不放心,又道:“王爷,恕臣多言。立储之事悬而未决,陛下身体不复康健,您如今的处境颇为危险。此次赴宴,还须多加小心,切莫再生事端。”
目送二人离去,薛容对陈秀锦笑道:“你瞧,这群老家伙惯会杞人忧天。”
陈秀锦则若有所思。她觉武家之事颇为蹊跷,先前突然站队薛容,竟仅拜访数次便放弃,当真如此浅薄无毅力,抑或另有隐情?
见她一脸忧心,薛容宽慰道:“勿需多虑。待明日宴会结束,我们二人离开京城,届时天高海阔,何须再管这些纷扰?”
陈秀锦迎着薛容轻松的目光,未再多言,只是心中总觉不妥。
翌日清晨,薛容早早起床换上朝服。
陈秀锦在旁注视,不由得想到一年多前,那时的薛容一袭女装,美得雌雄莫辨。即便是如今,他眉宇间那股凌厉的英气依旧锐利,身姿挺拔,只是站在那里,就是一副赏心悦目的画。
她心中暗叹,自初见之日,便为此容颜所惑,直至今日。
薛容忽凑近问:“想什么呢?”
陈秀锦眨了眨眼睛,道:“想你何时再穿一身裙子给我看?”
薛容愣了一下,想了想:“若秀锦想看,等回了洛阳,我就让桂芳教我打扮。”
陈秀锦没想到他这么认真,失笑道:“可别吓到桂芳姑姑……行了,时辰将至,莫让展护卫久候。”
话音未落,门外的桂芳就提醒道:“殿下,车马已经备好,可以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