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淅淅沥沥滴在屋檐,院中的紫薇花低垂着,雨滴汇聚于花瓣顶端后落在树下的花丛里,秋风吹起一阵阵雨雾拂过院墙,随之而来的还有裹挟在其中的浓郁桂花香。
窗前的案几上放着一盘还未下尽的残棋,潮湿的雨雾袭入推开的半扇窗内,原本光滑的棋子表面便多了一层细腻的水珠,折射出屋内的华丽光景。
棠玉看着外面的雨势,鼻尖是甜腻腻的桂花香,小声道:“主子,可要将窗户掩上?”
“不必。”李裹儿目光仍在手中的书上,并未移开一丝视线。
棠玉便只得作罢,任由那甜腻的花香和屋内的熏香混在一起。李裹儿不喜欢桂花香,公主府内便没有植桂花树,但如今正是金桂时节,坊内别家的桂花总会顺着院墙飘进来。
手中的书页迟迟没有翻过下一页,李裹儿闻着屋内混杂的香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身朝一旁正在看棠珠绣帕子的唤月问道:“近日你兄长可曾来过信?”
唤月摇了摇头,说不曾。
一年前玄云去了均州找何如菡,至今仍然没有结果,一个活人总不可能突然消失了,盯着李重福的人传来的消息上只提到了两人已经和离,何如菡出府之后便没了踪迹。
李裹儿叹了口气放下书,转而问道:“淮阳郡王近日在做什么?”
“听藏风说,对方似乎和高潋走得很近。”
李裹儿挑了挑眉,没有应声。
自从武三思死后,武家在朝中的势力已经大不如前,连带着其他剩余的武家子弟也已经渐渐收敛锋芒,她似乎已经有段时日没有关注过武延秀的动向了。薛氏遗孤犹如套在武延秀脖子上的一条锁链,让他不得不听命于别人,李裹儿自然不需要这样的人来做自己的盟友。
门被叩响,棠玉闻声打开门,外面的藏风头发上是氤氲的水汽,几根发丝贴在额角,不过目光倒是还同之前一样明亮。
藏风进来朝李裹儿俯身行礼:“淮阳郡王今日在曲清楼会客,对方是。。。。。。”他朝李裹儿看了一眼,眼神中似有犹豫。
李裹儿原本正在瞧着院中的雨雾,察觉到他的停顿转过头,却从他面上有些慌乱的神色中看出了答案,面上缓缓浮起一个笑,替他说完后半句。
“是姑母。”
若是放在几年前,藏风定然会觉得惊奇,还会追问李裹儿是怎么猜到的,但自从经历了王府被屠的事情后,他已经比之前稳重多了,听到李裹儿波澜不惊的语气只是点了点头,然而看向对方的眼神中还是有些担忧。
如果武延秀身后的人一直是太平公主,那所有的事情从最开始算起,都是太平公主在背后谋划,从政坊那夜张岩死时武延秀对李裹儿的追杀,以及后来对方当时在赵府的出现。
李裹儿没在意藏风的担心,目光落在窗前那一副残局上,那是昨日下午还未下完的。如今天气渐渐入秋,陆显君也每日起得愈发晚了,更遑论遇上今日这种阴雨天,只怕是要睡上一天了。
她对今日这个消息毫不意外,早在她猜出陆显君背后的人是太平时,就已经将所有的事情串联起来了,不过要是一直纠结于过去总是没有意义的,人应该将目光放在以后的事情上。
“定昆池那边怎么样了?”
藏风垂眸:“基本上已经完工了,工匠都已撤出,如今只剩下暗卫。清夜也已经从洛阳出发了,想必过几日就能到了。”
窗外的雨势渐渐变小,屋檐上汇集的水一下一下滴在石阶上的水洼里,将平静的水面砸出一个漩涡,连带着溅出几滴极小的水珠。
李裹儿听着檐下铁马的轻响,转身走向门外:“去看看。”
棠玉见状从屏风后拿过披风为李裹儿披上,由着唤月跟着李裹儿出了门。
长安不像洛阳,没有从城内贯穿而过的河流,偶尔有几条从各个坊内串流而过的渠水,也是为了将城内的几个放生池连在一起,保证新鲜的水源。
延兴大街两旁的槐树中夹杂着一两棵桂花树,缀满枝头的金色碎花被昨夜的秋风席卷在地,铺满一地。武延秀坐在曲清楼内,指腹摩挲着杯沿,看着坐在对面的妇人,眼神中的复杂情绪几变之后,唇角溢出一个颓然的笑。
“公主好谋划。”
太平后倚在椅背上,打量着对面的年轻人脸上苦涩的神情,与她想象中有些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