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延秀想,菩萨一定是不满他当时在袅袅檀香中的违心之语,所以如今李裹儿才会替他受了果。
院外的萧净程站在树下,看着跪在殿中的那个孤傲身影,忍不住摇了摇头,或许当时武延秀在回京之后就应该直接去常州,不要留下来找什么薛氏遗孤,如今人没找到,心却丢了。
慧觉见状笑了笑:“皆是个人因果,你也不必太过担心,宫中由御医看顾,公主吉人自有天相,必能渡过此劫。”
“听你的意思是,他俩还有缘分。”
慧觉指尖掐念着手中佛珠:“有没有缘分还得看天意,我可不敢妄言。”不过目前看来,即便李裹儿的天定之人不是武延秀,他也不会离对方太远,至少还是在这长安城中。
萧净程不明所以,转头看向他。
“尘念难断,佛门难渡。”慧觉转身朝后院走去,“凉州路远,你的这个侄子比他的叔祖运气还是要好很多的。”
至少心心念念的人就在眼前,不必像那位一样每年还要去凉州祭奠对方,甚至佛前供奉的瓷瓶里是粗粝的黄沙,妄图凭借那一丝根本不存在的骨灰为对方求得一条平坦的来生路。
萧家人的专情,他早就领教过了。
***
韦清蓉看着沈南璆又重新为李裹儿看了诊后,才回了甘露殿。如今经太子一事,朝中的平衡又被打破,众人都在观望当中,她势必要抓住此刻的机会,杜绝今后此类事情的发生,她再不能失去自己的女儿了。
李奚赢看着韦清蓉出了延嘉殿后,才鬼鬼祟祟地从袖中掏出一样东西,窸窸窣窣的动静让原本喝了药之后有些昏昏欲睡的李裹儿又重新睁开了眼睛。
她看着李奚赢递给自己的东西,问道:“这是什么?”
那是一张已经泛黄的宣纸,上面依稀还能看见其他的色彩,想来是一幅画,只是被人收得仔细妥帖,叠成了一个方方正正的模样,可惜的是边缘却沾上了血迹。
李奚赢将东西放在了李裹儿手中,还未开口眼中便已经蓄满了泪水,她叹了口气,以前也没发现自己这么能哭,于是又深呼吸调整了一下,说:“这是他们在蝉奴身上找到的,说是被对方一直藏在怀中,不过后来他被人从身后捅穿,所以上面不小心沾了点血。”
李裹儿抿了抿唇,对于李奚赢这种描述方式不敢苟同。
“等你好了再慢慢看吧。”李奚赢将李裹儿的手合拢,并未注意到纸张边缘有些锋利,可能会割到手,“本来父皇是让人扔了的,可是你还没醒,我便偷偷从宫人手中留下来了。”
“这是给我的?”
“对,不过不知道他为什么当时没送。”
李裹儿静默片刻,说:“我想现在看。”
“不行。”李奚赢摇了摇头,发髻上珠钗末端的流苏也跟着动作晃动。
李裹儿静静盯着她。
李奚赢像是泄了气一般,肩膀下垂:“不是我不让你看,只是你现在伤还没好,要是看了这个因为太难过,从而牵动伤口,母后肯定要怪我的。”
“那我等好了再看。”李裹儿说完便闭上了眼睛,还打了个哈欠。
李奚赢看她似乎是真的困了,便起身准备离开殿中,只在殿内留下了几个宫人,其他的都随她出了延嘉殿。
殿门被合上的一瞬间,床上的人便睁开了眼睛,她现在左手不能动,只能费力地用单只手将手心的那张纸展开,薄脆的宣纸在床幔内发出轻微声响。
李裹儿借着轻纱外的朦胧灯光,看清了手中的东西,那并不是一幅画,甚至不是四四方方的纸张,是一张已经画好了的蝴蝶轮廓的风筝。
蝴蝶羽翼已经因为年久泛黄,几乎要让她辨不出原本的颜色,但她还是能看出那是她儿时最爱的桃夭,左侧的薄翼上方有一行小字,李裹儿认出那是李重俊幼时的字迹。
“阿瞒是骗人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