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真卿只来得及应一声,刚刚还在优雅品茶的陛下就溜得无影无踪,他紧赶慢赶都赶不上一个背影。
“……”颜真卿摇头失笑,站在大门口发了会呆,还在纠结要不要跟去看热闹的时候,路口又来了两匹马。
一个白马飒沓,面容清癯,虽然年长些,却显得潇洒自在,仿佛万物不萦于怀,日月星辰尽在我心。
另一个骑着黑马,明明比同行者年轻一些,却有点忧愁的苦相,宛如饱经风霜雨雪的大树,已然被压弯了腰,但并不愿意就这样屈服。
“太白,子美?”颜真卿惊喜道,“你们怎么一起来了?”
“听说陛下在平原郡,是真的吗?”李白急匆匆地问,“我们快把整个河北都跑遍了,每次听到消息赶过去,都迟一步!”
“清臣兄。”杜甫下马与颜真卿打招呼,“我是收到了达夫的信,就很想求见一下太宗陛下,半路上遇到了太白兄,便一同上路做个伴,然而总是不凑巧,错过好几回了。”
颜真卿不由同情地看着他们:“事实上,陛下一刻钟前,还在我府上……”
李白:“什么?”
杜甫:“啊?”
“刚走不久……”颜真卿补了一句。
“那现在去哪儿了?”李白追问。
“去城外的军营了。陛下最近在忙着平叛,顺便剿匪,好不容易忙得差不多了,郭将军说办个庆功宴吧,就在平原郡,这会儿想必已经热闹起来了……”颜真卿笑起来,和他们解释了几句。
“军营外人能进吗?”杜甫踌躇着。
“陛下说今晚与民同乐,不醉不归。”颜真卿道,“话虽如此,我和郭将军都是做好了防卫布置的,以防万一,我带你们过去吧。”
“那再好不过了!”李白眉开眼笑,“幸好先到你这里来看看,不然又得白跑。”
“多谢清臣兄相助。”杜甫亦难得展颜。他笑起来,倒是显得年轻了许多,没有那么苦大仇深了。
“你们为什么非要见陛下呢?”颜真卿问。
“煌煌太宗业,树立甚宏达。太宗陛下一直是我很敬慕的人,如今竟有这般千载难逢的机会能有幸见识一下,怎么能不来看一看呢?要是还见不到,我死都不会瞑目的。”李白连连叹息。
“没那么夸张。”颜真卿安慰他,“至少陛下再次把大唐平定了,留给大唐百姓一个没有被糟蹋太过的天下,没有伤筋动骨,体无完肤,军力仍在,西域仍在,民心也仍在,还换了一位陛下选定的天子……以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因为已经在好起来了,我看得到,你们也看得到,不是吗?”
杜甫点了点头:“我们追着陛下一路走来,走到哪里哪里就已经被收复了,每到一个地方都能听到百姓们奔走相告、喜极而泣的声音。”
“那又何必非见陛下不可呢?”
“大概……是一种憧憬吧,就像泰山一样。”杜甫笑笑,“我家就在河南道,陛下收复洛阳之后,叛军望风而降,我的家乡才得以安定。我本该回去看望家人,但想想又觉得,若是能亲眼见一见陛下,表达我的感谢,回去之后,家里人知道了,也会更欢喜的……”
“说的也是。”颜真卿理解了他们。
他带着两位老友到军营时,正听见一阵又一阵的欢呼声,伴随着众人的大笑和掌声,无比喧哗。
这倒是难得一见,毕竟无论是郭子仪带领的军队还是玄甲军,平日里都是十分整肃严明的。
他们走近一看,人群中最年轻最耀眼的那个神采飞扬地笑道:“这可是你们回鹘输的第三匹马了,还比吗?”
“比!”叶护太子涨红了脸,“但这次不许再让这位尉迟敬德将军上场了,这样对我们来说不公平。”
“你这孩子!”磨延啜忙拉扯儿子,“人家尉迟将军勇猛善战,我们回鹘不能这样输不起。”
“没关系。”李世民笑眯眯,“我们又不是只有一个尉迟敬德。好叫你们回鹘知道,我大唐最不缺的就是勇猛善战的将军。——叔宝!上!”
“你说这帮回鹘人知道,敬德就是被秦叔宝抓的吗?”王君廓琢磨着。
“不知道。”李世绩摇头。
“啥意思?你不知道,还是回鹘不知道?”
“我不知道。”李世绩诚实道,“我只知道,再输下去,回鹘马上连裤衩子都要输光了。”
“我都还没上呢!”程知节叫起来,“我要跟殿下请缨,下一局一定要让我去!”
“你急什么?大家都还没上呢。”翟长孙无可奈何,想拉他没拉住,只能把切好的瓜放到冰鉴里,送至光顾着看热闹的李世民旁边。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回鹘又双叒输了一局。
就是这么快,这么猝不及防,两边骑马冲锋兵器相接,刹那之间,犹如电闪雷鸣,刚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殿下!这次你要哪匹马?”秦叔宝脸不红气不喘,横刀立马,平平静静地问,看不出一点骄傲之色,好像他只是弯腰摘了个好看的果子送给他年少的主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