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死后应该怎么做来着?他只是现在还没摸索出要怎么面对已经死去的师尊罢了。
“他正好是一年前的今日死的。”赵无为听见闻厌突然道。
“这是祭日吗?祭日是不是要上坟?”对方转头看向他,眨了眨眼,但眼神一直没聚焦,像是在平静地问他,又像是有些让人毛骨悚然的自言自语。
饶是赵无为再恨闻厌,此时也被对方这幅神态短暂地震慑住了。
良久,闻厌轻轻地“啊”了一声,弯了下眼睛,眼神有了落点:“上坟么,总要烧些祭品。”
他抽回自己的软剑,擦了擦,重新绕回自己腰间,把赵无为扔在原地,跨过肆虐的火光向门外走去。
那道清瘦孤寂的身影经过之处,黑红色的火焰从他的脚下蔓延开来,给本就热烈的火势又加了一把火。
“本座看你们这大殿勉强还能入眼,就烧这个吧。”
“闻厌!”赵无为痛斥他的声音晚了一步才从身后传来。
广云宗一众弟子也才在这时幡然醒悟,冲进去救他们宗主。
但愣是没有一个敢近闻厌的身。
闻厌站在广云宗的殿门前,身后巍峨屹立的建筑在黑红的火光中一点点倒塌。
他面无表情地立在阶上,内伤被他强行透支法力牵动,唇边的血迹越涌越多。
他低头看着自己指尖的血迹,思绪漫无边际地飘着,想起有回山海楼的长老说贺峋实在太纵着他了,想翻脸就翻脸,行事毫无顾忌,来日必生事端。
当然,对方说的时候措辞很委婉,但贺峋当场就有些不悦了,后来也完全没跟他提起过这番话。
兜兜辗转,那长老的话最后还是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谁又在背后多嘴?”这是他去问对方时贺峋说的第一句话。
然后下巴被人轻轻抬了起来,贺峋一手固定着人脑袋,拿手帕擦了擦徒弟脸颊上沾着的血迹。
贺峋笑道:“本座的徒弟,自然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只是有一点……”
闻厌不由自主地随对方的话屏住了呼吸。
贺峋把帕子塞进徒弟手中,无奈又纵容地道:“下次血记得自己擦。”
“……”
闻厌翻遍了自己全身,也没有找到可以用来擦脸的东西,无奈之下,只能又拿指腹抹了抹唇边的血迹。
由贺峋做了无数遍的事放到自己身上时就做不好了,刺眼的红反而被越抹越多。
“楼主……”一众山海楼弟子见他站在原处一动不动,本准备回去的脚步也迟疑地停了下来。
闻厌的神经倏然被“楼主”二字触动了。
他发现自己其实也还没习惯这个称呼的指向变成了自己,不适应之余,又有些隐隐的恐慌,好像当属于对方的东西一点点被遗忘,另外一个人就永远都不会在某天回来了。
或许是难言怀念,又或许是勃勃野心,反正说不上到底是因为什么,才最终让闻厌此刻以是非阁阁主的身份坐在赵无为的婚宴上。
大殿后来被重新整修了一遍,已经看不出火烧的痕迹,但若有心观察,还能看到头顶牌匾上那道被自己劈出来的微小裂痕。
闻厌压下因为想起那人再度激荡起的心绪,看向位于殿门旁的赵无为。
对方正向他那从殿外走来的道侣伸出手。
而闻厌也终于明白了当初对方为何会恨他至死。
红盖头掩住了所有神情,喜袍下的身影柔美窈窕,顺从地被赵无为牵着向前。
如果按照对方的理解,他确实和这个人的死有关。
第50章
殿内乐声轻慢,飘飘渺渺,缭绕在广云宗的大殿之上,观礼的宾客坐于两旁,微笑着互相交谈,一派和乐。
“吉时到——”
随着礼官的唱喝,一瞬间所有声音都暂时止歇下来,赵无为牵着自己道侣的手,一步一步走向高堂之上。
暮色降临,日光西斜,分割出界限明显的明暗两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