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转的淡金和细腻的冷白相衬,交织成瑰丽摄人的漂亮风景,很容易让人联想到破晓时分展翅欲飞的鸟,尾羽华丽,姿态矜贵。
贺峋的指尖在上面轻抚而过,像扼住了飞鸟脆弱的咽喉。银白的光芒从他指端溢出,唤醒沉睡的符文,所有的图腾一瞬亮起。
闻厌骤然蹙起了眉,在最后一笔泛起金芒的时候,有不属于他的气息强横地烙印在了他的神识深处,存在强烈难以忽视,带着独属于那人的压迫感,让他在这一瞬间说不出任何话来。
“如果真有那么一日……”贺峋低声说着,突然一把握住了徒弟的手腕,浮现在人身侧的魔气还来不及散去,就尽数被他收入眼中。
贺峋毫不意外地微笑起来,续上了自己的话:“厌厌会甘心留在为师身边吗?”
那双乌黑漂亮的眼眸中正翻涌着燥热和难耐,贺峋在人背后落下的不明咒文的副作用仍在持续着,饶是如此,闻厌听到对方这样说后,还是努力睁开眯起来的眼眸,唇角勾勒出一个不服输的弧度。
既然已经被发现了,闻厌身侧的森寒冷意便毫不掩饰地浮现在贺峋面前,他快速往身下的桌案一摸,就抓着昨夜纠缠间不知道被谁扯下的玉簪抵住了贺峋的咽喉。
“厌厌似乎对自己如今的处境不是很服气?”贺峋笑问。
“是。”闻厌眼中有惧意,却还是道,“我不服。”
他抬眼看人,那股陌生的情绪连日来还一直萦绕在他心头,随着对方一连窜的逼问,昭示的意味也逐渐分明。
闻厌不是傻子,他承认,对方的目的达到了。
想念,依赖、思慕……此前种种他认为绝不会出现在自己身上的情绪,已经占据了除怨恨外的每一寸心间。
对方用十年的时间做到了,手段利落、心思深沉得让人害怕。
他承认自己是栽在对方手上了,然而没有人会毫无芥蒂地接受这般明目张胆的算计,尤其还是像他这样锱铢必较的人。
闻厌咬牙道:“师尊的手段未免太让人不耻。”
贺峋眸光落在始终距离自己脖颈半寸的玉簪上,像是听到了有趣的笑话,从胸腔中发出低沉的笑音:“厌厌竟然认为这一切都是为师算计来的吗?”
贺峋的话音中似乎还带着几分怜悯,像在看失败者可怜又无谓的挣扎,拼尽全力地在给自己的满盘皆输寻一个面子上能够过得去的借口。
不是吗?
闻厌下意识地在心里反问,要是没有十年前那一晚,他现在肯定对这人避之唯恐不及,哪会产生这种异样的情愫……呢?
贺峋将徒弟眼中泛起的更深层次的慌乱看得一清二楚。
他深谙循序渐进的道理,笑了笑,纵容地没有再逼心理防线已经摇摇欲坠的徒弟一把。
“好吧,这个暂且不论。”他率先结束了师徒二人无声的对峙,毫无征兆地劈手夺过闻厌手中的玉簪,在闻厌悚然惊惧的目光中,含笑道,“接下来为师要跟你说的是,既然喜欢,就不要总是对自己师尊动手。”
“什么喜欢?!”闻厌瞬间被激得炸了毛,“你别……唔!”
下一瞬,贺峋已经一扯他手腕,轻而易举地就把他整个人打横抱了起来。
闻厌快被这人接二连三的不按常理出牌逼疯,短促的惊叫还卡在喉咙里,突然有针扎般的微小刺痛涌进四肢百骸,温热的水流席卷而来瞬间打湿衣衫,他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直接被人按进了那汪暗红的池水中。
他立马扑腾起来,打心眼里抗拒疼痛的感觉,后背那一堆诡异的符文和水接触后,甚至还产生了微妙的反应,像被人在体内点燃了一把火,每一处经脉都要烧起来。
更让人恐惧的是,经脉中充盈的内力正明显的向外流失,内府逐渐变得空荡荡的。
闻厌霎时就想到了对方刚才的话。
他有些难以置信,凉意从心底直往上窜,第一时间往后抓住了贺峋的手:“师尊!”
“嗯?”贺峋温柔问道,“怎么了?”
池水温热,闻厌感觉到自己抓着人的手被安抚性地拍了拍,然后冰凉的手指就撬开指缝挤了进来,慢慢地弯起,缱绻又不容拒绝地和人十指相扣。
两人贴得太近了,闻厌一转头,都快能撞到贺峋的下巴,再往上就是对方垂下的眼睫,敛着温润的光,从眼神来看,似乎随时都会低头在人额头落下一吻。
“师尊,你不能这样,你……”闻厌的语气很急促,手指下意识挣动,又被人紧紧扣住。
“不能什么?”贺峋明知故问,又往前迈了一步。
闻厌下意识退后了几步,没想到身后就是坚硬的池壁,他要攀着边缘上岸,上到一半就被人抓着小腿拉了下来,不尴不尬地直接坐到了池边上。
贺峋低头,把人圈在怀里,亲了下徒弟的额头,笑问:“厌厌想说不能什么?不能锁了你的内力,把你永远关在这里?”
自动补全了闻厌甚至不敢说完整的话。
“厌厌真是把人想得太坏了。为师怎么舍得?”
贺峋一手撑着池壁,微微弯腰,眉眼含笑,答得不假思索,坦荡又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