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玄承一脸痛惜:「若贾郎中真犯下此罪,老臣自然难辞其咎!还望皇上不要顾息老臣的颜面,从严处罚!」
「朕不是这个意思。」陈煜微微一笑,「人是会变的,有些事情,和所处的位置亦息息相关。有些官起初不贪,但肥差干久了,可能就变了心境。以丞相之贤,举荐贾诚时,必然也是为了替朕分忧,朕亦觉得此事有些蹊跷,需要细细审过。只是,从外人的角度看,丞相难免和此案有些许联系,还是避一下嫌比较好,此案全权交由刑部便是了。」
「陛下果真周全。」霍玄承恭敬道,「老臣自愧弗如。」
陈煜独自在这朝堂之上和霍玄承周旋了三年,早就明白,霍玄承是那种油滑的老狐狸,惯会把自己摘个干净。
所以,只能想方设法引诱他,让他自己露出马脚。
乾清宫内,一片寂静肃穆。明明已是夏日了,却蓦地生出了几分寒意来。
那道明黄色的身影正负手立于檐下,谢斐在宦官通报后入殿,正瞧见陈煜伫立在那里,脸上有几分说不出道不明的情绪,竟像是落寞。
「太傅来了。」陈煜拉住了要行礼的谢斐,「不必多礼。」
「三年未见,陛下沉稳了很多。」谢斐道。
「朕就当是太傅夸奖朕了。」陈煜苦笑,「你不在的这三年,朕在霍家身上可是吃了不少的亏。」
「霍家积累深厚,党羽众多,陛下与霍玄承周旋,定然辛苦。」
「……朕只是怕愧对阿姊。」陈煜忽然道。
「……」谢斐沉默不语。
「太傅,朕知道你为什么辞官。」陈煜的目光中似乎有着无边的寂寥,「朕对自己也很失望,无数次就想随阿姊而去了。但朕知道,朕不能这样做。朕不能当一个胆小鬼,丢下一堆前朝的烂摊子就走了,否则到了地下,朕也没有颜面去见她。」
谢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三年前,他们并没有开诚布公地谈过这些。或许是当年陈煜差点要发疯,近一个月没去上朝,一直到谢斐离开京城,他们都没有机会去谈这件事。
月余后的某日,陈煜突然就上朝了。
他没有提前通知任何人,是以朝臣们还以为今日如昨日一般。谁知年轻的帝王一宿未睡,到了五更天时,一个人静静地来到了太和殿上,问身边的大太监:「人呢?都给朕叫来。」
他的声音空幽幽的,让黄喜不寒而栗。
宫中的人挨家挨户地通知,官员们的轿子全都往宫门涌去,生怕触怒了天颜。谁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失去了最后一个亲人的皇上突然又愿意上朝了,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只是那一日,陈煜并没有等到谢斐。
等来的,只有谢斐的辞官书。
这些年来,盛云霖为他一手而建的文官集团以谢斐为首,与权势滔天的霍家相抗衡。如今,谢斐也走了。
大殿之上,终于只剩他一人。
……
陈煜没再继续和谢斐说这些,他很快便谈起了正事:「你所说的那支私军,朕没有查到。这些日子,朕让巡防营的人找了个底朝天,以京城为圆心,半径一百里以内的范围都找过了,概无所获。」
一百里,正好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在一天之内所能长途跋涉的最远距离。霍玄承要造反,且要在京城逼宫,不可能把私军藏在很远的地方。
「肯定在。只是我们没找到而已。」谢斐道。
「若拿不到霍玄承造反的铁证,仅凭你所查到的证据就关押他,那霍家的党羽定然群起而攻之,给朕扣上一顶残害忠良的帽子。届时,朕不想放人也得放。」
霍玄承的势力范围有多广,又有多会明哲保身,陈煜再清楚不过了。
他的地位自己根本没法轻易撼动。今日在朝堂上,已然有他的党羽在替他说话了。
本以为梁王暂停了与他的合作,是给己方争取了时间,却没想到,根本找不出他谋反的证据。
「扩大半径,行军三日内的距离,都要查。原先查过的地方,也排查一遍,说不定有伪装。」谢斐快速判断道,「我们拥有的时间很短,若梁王回过味来,选择继续帮他,陈军我朝边境,那我们就陷入被动了。」
陈煜的右手握成拳状,青筋绷起。
「必要时,朕会逼他动手。」他的嗓音低沉而又危险。
「逼他动手?怎么逼?」盛云霖歪在贵妃榻上,摇着她那把宝蓝色的珐琅折扇。
「皇上没说。」谢斐脱下了官袍,换了身常服。
「早知道老狐狸藏得这般深,当初就不打草惊蛇了。」盛云霖一脸不悦,「大不了就打嘛,本宫怕他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