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确实不知。
她初登高位时,内忧外患,齐国便趁机屯兵边境,试图侵占陈国领土。谢斐当时出使齐国,不战而屈人之兵,时至今日,这亦是民间小孩子都能讲得绘声绘色的传奇故事。
但没人知道,谢斐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你知道吗?」盛云霖问。
「谢影湛用了一件信物。这信物本是他祖父谢襄的。谢襄年轻时出游,与一同龄人相交,互相引以为知己,谁知此人竟然是大齐的皇太子。当时两国相争已有多年,齐国太子的身份真相大白之时,谢襄宁为玉碎,也不肯再继续与敌人相交。二人诀别前,齐国太子曾赠予谢襄最后一件信物,是为一个承诺,亦有亏欠之意。此后,死生不复相见。谢影湛出使齐国时,当年的太子已然当了四十五载皇帝,垂垂老矣了。见此信物,恍若隔世,潸然涕下。」
「……」盛云霖伫立了半晌,才喃喃道,「还有这等往事……」
「我想,谢襄并不希望有朝一日用上这件信物。而谢影湛既然拿出来用了,便有非用不可的理由。其实他本不必如此。若目的是暂时求和,那赔些岁币、岁布,也一样可以解决问题;但若目的是让长公主坐稳朝局,情况便又不同了。所以你看,除了长公主,谁又能是这个『非用此信物不可』的理由呢?」
明明是说给盛云霖听的,风无痕却面向江山烟波,语调悠长。
而后,他回眸笑道:「罢了,总之风某和那位长公主没有什么特别的渊源,你若不想跟着谢影湛了,大可以来寻风某。」
「行啊,我考虑考虑。」盛云霖靠在门扉边,翩然一笑。
风无痕终是踏着轻功,水上无痕地飞远了。
月光在水面上留下一条银色的丝带,细细地搅动着波涛,时而完整,时而破碎。偶有鱼儿跃起,在水面留下一串串散开的涟漪。
盛云霖静静地倚靠在那里,遥望着一轮明月,对影成三人。
关于风无痕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会知道那么多隐秘的往事,这些盛云霖通通都不感兴趣。
她的脑海里只剩下了一个人,一件事。
「谢斐,你可真是……」她摇了摇头,最终又不知该如何去形容,只是唇角勾起了一个淡淡的笑意。
盛云霖几乎一夜没合眼。
天亮时,她将那面珐琅折扇收入了袖中,静静坐着。窗外月落日升,朝霞似火,飞絮流云,水波跃金。
船只停了。并非靠岸,而是从水面下了船锚,依旧停在长江中央。
时间差不多了。盛云霖想。她梳洗了一番,对着屋外的李铭喊道:「我想见你家少爷。」
李铭大清早便来过她的屋子,确认她人还好好地在这儿后,终于松了口气。昨晚遭了贼人,趁他不备偷袭了他,也不知贼人最后到底偷走了什么。
此事似乎并没有惊动他人。船上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前舱——据说清晨时分,有客人登船造访,陈煜亲自相迎。
李铭道:「不知姑娘有何事?」
「你们不是要问我的身份吗?我想明白了,愿意说了。」盛云霖道。
「那姑娘可以稍等片刻,我家主人此时正在会客,不便见姑娘。」
得到了李铭这般回答,盛云霖悬着的心便又放下了几分。她有一种预感,来人一定是谢斐。他的脚程也是够快的,怕是风无痕通知他之后,便连夜赶来了。
但即便此刻两人就在同一艘船上,也不一定能见得了面。
盛云霖道:「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你现在不带我去,过会儿可能我又不想说了。」
李铭颇有些无语:「姑娘也不必如此吧。」
「你可以去传个话,看他想不想见我。」盛云霖冷静道,「就说,我姓盛。」
李铭一惊:「你……」
他半天没能「你」出个所以然来,最终甩了甩袖子,去前舱禀告了。
片刻之后,盛云霖等来了两个侍女。
为首的侍女道:「姑娘请随我们来,我家主人正在等您。」
盛云霖深吸了口气。能不能逃离这艘船,便在此一举了。
但她又嗅到了几分危险——这是一种近乎本能的直觉,曾在过去的十几年里多次帮她死里逃生、化险为夷。于是,她反手握紧了袖中的扇柄,随时做好应对突发情况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