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盛云霖这一笑,却惹得贾诚侧目。
因她戴上了维帽,垂落的轻纱遮得她的面容并不真切,故而贾诚只瞧见了一个年轻女子,也不知是何来历,不满道:「谢大人,我俩商谈要事,女眷还是回避一下比较好吧?」
谢斐道:「无妨。」
便是不买账的意思了。
「可是……」
盛云霖打断了贾诚接下来的话:「谢斐,我想出去逛逛。」
「不要走远。」
「放心,江宁城我来过的。日落前便回来。」
贾诚惊于这位小娘子对谢斐的「直呼其名」,目送其独自一人潇洒离去,连个仆从也不带。
见盛云霖走远了,谢斐看向贾诚:「所以,贾大人所丢是何物?」
「和氏璧。」贾诚叹气。
见谢斐眉头微簇,贾诚赶忙解释道:「我没诓您!真是那块蔺相如完璧归赵的和氏璧!我也是偶然得之,甚至从未对外走漏过风声,就等着呈上京城呢。也不知风无痕是如何得知的,还破了我这极为严密的看管,前天夜里,神不知鬼不觉地偷走了!这块和氏璧若回不来,我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你不是说,没有对外走漏风声吗?」谢斐淡然道,「找不回来,不呈上去就是了。」
贾诚愁眉苦脸道:「可我已经给京中写了信,上报了此物的得来过程……」
谢斐:「……」
急着邀功,结果自讨苦吃。
不过陈煜并不爱收藏美玉之类的东西,想来没了也就没了,并不会怪罪下来。不过,若是换作盛云霖,那可不好说,她素来爱玉,品鉴的本事也是一流的。
谢斐道:「我明白了。不过我暂时没有找寻此物的线索,贾大人得给我一些时间。另外,我如果问起关于这块玉的事情,请务必知无不言,否则,我也无法保证能顺利找到。」
「那是一定!」贾诚满口保证。
盛云霖独自一人在江宁城里闲逛。
她上一次来这个地方,已是十多年以前。那会儿陈煜还是太子,她还是长忆公主。皇帝下江南,小辈的只带了他们两个。她与陈煜欢笑打闹,从秦淮河一路嬉戏至鸡鸣寺,两人追打累了,气喘吁吁地在一棵古树下一瘫,背靠着树干歇息。
彼时早春三月,樱花的花瓣如洁白的雨一般簌簌下落,流云飞雪,坠得她一身都是。她忽然想起那句古诗: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于是,她对陈煜道:「煜儿,我们埋一件信物在这棵树下吧?」
「埋什么?」
「我这枚平安扣,如何?」盛云霖扯出了胸前挂着的那枚晶莹洁白的玉饰,「这枚平安扣就归你了,不过先埋在这儿,待你日后登基,再下江南,便可以把这枚平安扣挖出来,如同我和你在一起一般。」
小小的陈煜睁大了眼睛:「那会儿,阿姊不跟我在一起吗?」
「你傻呀!」盛云霖笑了起来,「那会儿我早嫁人啦,搞不好都不在京城了呢。」
「不行,我不同意!」陈煜立刻抗议道。
「你不同意也没用。」盛云霖拍了下他的脑袋,「快点儿,挖个坑,陪我把这枚平安扣给埋了!」
两个小小的人,挖了半天,才挖出一个浅浅的坑。
好在那枚平安扣也很小,能埋个严严实实。
……
盛云霖循着记忆,再度来到了鸡鸣寺。
又是一年春寒料峭,樱花盛开,花舞如雪。她找到了那棵当年靠过的花树,抬首望去,嶙峋的枝丫上坠着雪白的箭羽形花瓣,一如当年。
十多年转瞬即逝,江山美景,分明没有丝毫的改变。
仅她只影在此,心中五味杂陈,却无人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