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用抬头也能知道,无形的枷锁依旧从时钟塔的顶端落下,将他们死死缠绕,直到死亡的那一刻。
这是钟塔侍从最深刻的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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伦敦郊区的庄园中,东方人将手上的信件小心翼翼地封好,递到白狐的面前,拍了拍它的脑袋,交代道:“去吧,雪花,帮我把这封信递给蒲先生。”
原本还准备好出发的雪花在听到收件人的姓名后又停住了动作,面无表情地将嘴里的信件吐了出来,用爪子把信推了回去。
“啾!”
季言秋露出了疑惑的表情,把信封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重新确定自己的收件人和收件地址。
收件人,蒲先生;收件地址,晋城四通街12号,没错啊……
等等,晋城?
季言秋的目光定住了,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雪花会不愿意送——他填的地址在大洋彼岸的华国啊!
“抱歉抱歉,我一时忘记了……”季言秋又些尴尬地将信件从狐狸的嘴里取回来,将地址改为了大使馆,并额外贴了一张纸条来请求大使馆帮忙转交。
雪花这才甩了甩尾巴,叼起信件从窗口飞走了。季言秋目送着它的远去,又将目光落回面前的书桌上,上面,写了一半的稿纸乱糟糟地散落在一起,光是看着就能体会到作家本人的崩溃。
季言秋一股脑地将这些写毁了的稿子拢起来,塞进抽屉里眼不见为净。处理好这些后,他又抽出一叠新的稿纸,斟酌一番后写下了再三修改过的版本。
【“敬爱的赌徒先生,我认为这枚果实可以食用,你觉得呢?”
一棵巨大的仙人掌前,少年举起手上的碧绿果实,十分认真地问道。
赌徒正在认真观察着手中的地图——这张潦草的东西是列车长逃跑前为旅客们留下的最后善良,不耐烦地回复道:“随便吧,你想吃仙人掌都行——我们现在的目的地是这里,沿途有绿洲和酒馆……万分感谢这片沙漠并不大。“
谢瑞特凑过来看了一眼,不太满意:“嘿!这和我原本的目的地隔了三万英尺那么远呢!”
“别计较这些了,我们的初级目标是从这片沙漠里活下来。”赌徒左右张望,在一处矮沙丘后找到了破旧的铁轨板车,狐疑地看眼了少年,“为什么每次你都能恰巧逢凶化吉?”
“我可不知道——既然有了这东西,我们还是沿铁轨一路前往目的地吧!”谢瑞特漫不经心地回答了上一个问题,兴致勃勃地拖着板车来到了铁轨上,一马当先地坐了上去,回头催促道:“快来!我们要出发了!”
赌徒发出了一声哀叹,认命般站在了板车后端。
“好吧,你得祈祷不会有哪班列车直接撞上来。”】
不幸中的万幸,那辆侧翻的列车无疑是这条铁轨上的唯一一班车,他们不会被迎面而来的列车撞到粉身碎骨。
而万幸中的不幸——谢瑞特精心挑选的这条线路的中途,竟然要穿过一座巨大的山,没有灯光的两人对着漆黑的隧道犯了难,毕竟板车可挡不住可怕的飞虫与蝙蝠。
于森林中短暂过了一夜后,被蚊子咬了满脸包的赌徒先生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荒诞的话。
“我们翻过山去吧!”
登山并非是一件事,更不用提这座山的山顶还覆盖着厚厚的白雪,在没有专业装备的情况下去攀爬这么一座山,显然与送死无异。
面对着同伴的强烈抗议,少年只是眨了眨眼睛,用一个白天的时间拿藤蔓编出了登山绳,用硬木削成了登山杖,把那破旧的板车零件拆了,组装成了攀岩镐。
夜幕降临时,少年将这些东西摆在了赌徒的面前,像是开玩笑般承诺:作为债主,他不会让赌徒出事。
望着他那张笑容里带了几分认真的脸,以及依旧不太合规的登山装备,赌徒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反正留在那里也是等死,不如赌一把,不是吗?
立于山脚,赌徒自嘲地于心中想道。
他们本来就是无药可救的赌徒,毕竟这场旅行是从赌场开始。
到了这里,故事已然接近尾声,可到底要怎么样的结局才能将整个故事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却让季言秋犯了难。
思考了许久又把心中想好的结局一一划掉,季言秋望着那张断在登山前的稿纸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决定出去走走散散心。
有时将自己锁死在书桌前反而是写不出东西的,必须要到外面看一看才行,故事往往会从生活中的各个角落中跳出来。
站在走廊上左右张望,季言秋最终将目标定在了下一层的某个房间里,悄悄推开了门。
“秋?”画室内,金发男人手上还拿着两支沾了不同颜料的笔,在听到开门声时下意识翻转画板,抬起头来,满脸写着惊讶,“你怎么来了?是写完了吗?”
季言秋反手将门关上,绕过满地的画框与颜料罐,一边欣赏两侧的画一边摇摇头:“不算写完,只是中场休息……结尾还真是难写,尤其我还是第一次挑战这种题材。”
王尔德哑然失笑,将画笔暂时搁置在一旁,把沙发旁地板上的杂物清理干净,为东方人清出了坐下的位置。
但季言秋却没有顺势在沙发上坐下,而是跨过一尊半成品雕住像来到画架前,随随手搬了把椅子在旁边坐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