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月只能送至此处,目送郎君的身影踏入那一道巍峨宫门。
这一条入朝的路途容璇走过许多次,未曾忘记分毫。
太极殿外已等候着不少朝臣,偶能听见几句交谈声响。
清风拂过繁华宫城,当那一抹绯红色的纤弱身影出现在几人眼前时,一时叫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越来越多的臣工望向此处,交谈声止歇一瞬,很快又不动声色重新响起,比之方才有过之而无不及。
曙光划破层云,映照于女郎手中所持象牙笏。
容长瑾何许人也?连日落雨,风声大作,天地间昏暗一片。
容璇吩咐向菱合上殿中轩窗,依旧安心于手中刺绣。
外间所有嘈杂,她一概未曾过问。
于殿中清静数日,手中的香囊几近完工。
玉指抚过绣样,她还是绣不成鸳鸯,唯有一对水鸭子自在地嬉戏于水间。
“娘娘,陛下到了。”
风从敞开的门中卷入,吹散了一筐绣线。
容璇神色平静:“好。”
向菱与向萍尚未收拾一地狼藉,连行礼都来不及,便被陛下挥退。
她们不敢有违,心中不免担忧。可望见娘娘沉静的眉眼,又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殿门合上,容璇坐于原处,抬眸坦然对上帝王目光。
殿中寂静许久,殿外风声呼啸。
二人一站一坐,依旧是帝王先开口:“昌平府的籍贯,有何要辩解的?”
“没有。”
一应事实奏报中禀告清楚,他的瑾儿替淮河乡里正之子应了一场科举。对面为她伪造户籍,两不相欠。
说来可笑,他倾心相待的枕边人,到头来名姓、身份全然都是作伪。
她在自己面前,可曾有过一句真话?
甚至时至此刻,她面上都没有半分波动。
“为何要如此?”
为人枪手,若是为了银钱生计尚可以谅鉴。
可抛家弃父,远赴昌平府冒籍科考又是为哪般?
士子投机取巧,为了中举不择手段。
他的瑾儿亦是如此吗?容璇将勺子轻轻搁下,微抬眼睛,淡淡说:“是这几天的事?”
臧夏说:“人家都说,这谢小姐,怕也是想进宫的。”
容璇微微一笑,轻声说:“不是她想,是大将军想。”
臧夏着急说:“娘娘,那可怎么办?”
容璇淡淡撑腮,目光落在窗边宝蓝瓶中插的白梅花上。分明才换的新鲜花枝,怎么这样快又枯萎了……她轻轻叹息道:“还能怎么办呢。”
祁涵践祚以来,宫中新人,一个接着一个进宫。她莫可奈何。
她从未敢奢望过他这般尊贵的身份,身边只她一个人;她只求她在他的心中,有那么一个角落便好。
所以三年以来兢兢业业,小心翼翼。虽说离她想要的位置,还有一点距离,……但若是做事做得好,那也说不清。
她今日气色已好得多了,不烧了,只是偶尔咳嗽。除夕宫宴的事情,她已初步有了想法,这几日需加紧筹备。祁涵的意思是,能省则省,清俭为主,不必奢靡铺张。
容璇托着腮思索着,臧夏忽道:“娘娘,程婕妤来了。”
程绣一眼望到八仙桌旁坐着的女子,她穿得素净,月白色袄子,攀着淡淡青色的缠枝莲的纹样。
身姿纤瘦,坐那儿,映着门前玉雪飞花,长廊绮柱,格外的静谧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