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包袱中还有一只木钗,并不起眼。
怀月为郎君磨墨,她还记得那件缂丝的披风。
这是郎君从容府带入宫廷的唯一一样物件,她总觉得意义非同凡响。
她如是想着,便也这般问了。
“披风么?”院中一树桃花已谢,容璇道,“我还给他了。”
怀月一怔。
容璇目光望向蔚蓝天际,白云悠悠。
最深的一桩心事藏了七八年,就这么迎着初升的朝阳袒露。
大抵是十五岁那年的惊鸿一面,她最狼狈最无助时遇见了他。
离开雅和苑时,她近乎是破釜沉舟的勇气。护卫们穷追不舍,她已被逼入绝境。
蒙蒙细雨中,她突兀地望见马车上那道清隽的身影。郎君天青色的锦袍不染纤尘,光风霁月,眉眼间疏离而又尊贵,恍若山间雪云中月般高不可攀。
她与他素昧平生,于他而言的一念之间,对她来说却是天差地别。
他轻描淡写一句话就将她拉出了泥潭;甚至他都未放在心上。
就如他借给她的那件衣裳一般,矜贵雅致,是她一生都难以触及的梦。
无需任何的告别,确信赵府的人已经离开后,她亦告辞,没有纠缠。
天地寥廓,不知何处能有她的容身之地。
天色将暮,已经过去快两个时辰了。臧夏跟泓绿在门口,互相对视一眼,都十分欢喜。
里头传来床板晃动声,娘娘这些时候挂念的事有了小小着落,……只是,娘娘还在病中,不晓得可有影响。
却看吴有禄吴总管瞅着天色,颇是发愁,可哪里敢去催陛下。想来陛下禁了一年多,正血气方刚的年纪,平时憋坏了,好容易临幸婕妤娘娘一回,自不会轻易地完事。
吴有禄只想着,陛下能快些想起来,他宣了大将军进宫议事。
大将军谢忱的脾气是出了名的不好,又倚仗战功,向来不怎么把旁人放眼里。况且谢老将军的夫人,是陛下母亲的妹妹,算来他也是陛下的长辈。
有这层关系在,陛下倚重大将军,也受他的管教。
可大将军把持朝政,总归掣肘,还反对南征。
不久前大将军病了一遭,陛下便想趁机让他解甲归田享清福去,可大将军不肯,他的夫人萧夫人还特地进宫,到陛下面前哭了一回,拿萧贵妃说事,陛下无可奈何。
吴有禄是怕陛下这会儿忘了,谢老将军,恐怕……得大发雷霆。
他这厢叹着气,又想起来这阵子流传的流言,说谢老将军一直想往陛下后宫里塞个女儿做皇后,却苦于没有嫡亲女儿。
近来陛下纳了平西将军的女儿为婕妤,平西将军跟谢老将军也不对付,谢老将军生怕这位程婕妤捷足先登抢了皇后位置,为此还愁生了白发。
吴有禄心道,陛下迟迟未娶,人人都惦记着陛下的后位;陛下迟迟未生养,人人也都惦记着陛下的长子。前者尚有些外力能干预,后者怕就只能看陛下的心意了。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因着下雪,天色黑得早,承明殿里已有侍女走动点上灯烛。
他才听到里头陛下叫人进去伺候,心里松了口气,陛下总算完事了。
承明殿的净室点了熏香,浴池里头热气氤氲,祁涵迈进池水里,坐下后,水刚过胸膛。
他泄了欲,现在反而精神。张着手臂,强健结实的臂膀懒洋洋搭在池缘白玉上。
任由身后人替他揉捏清洗身体。那双手温柔细腻,手法娴熟,洗得十分仔细。
他享受地眯起眼,暂时放松。容璇无声地弯了弯眉眼,仿佛又看到了一只被摸着头的大狗狗,心里生出了十分幸福的滋味,他突然出声,却打断她的愣神:“容璇,”他一只手忽然按住了她的手背,“你也下来。”
容璇愣了愣,轻声喜道:“是。”
她解了薄衣,浸进水里,祁涵伸手扶她,她一瞬间心跳加快。若非身上青青紫紫的痕迹都在,酸疼不已,她还当自己在做梦。
她仔细伺候他收拾了身子,不期又被他揽在怀里。那只炽热的手扣着腰肢,她动弹不得,乖乖地把脑袋靠在他胸口处,感受着强劲有力的心跳。
他的身上,有许多道旧伤疤,看着狰狞怕人,但又增添了几分野性。他身量挺拔,宽肩窄腰,十足惹人眼馋的好身材,她陷在他的怀里,怎么看怎么像是一团落在狼爪里的小兔子。
她的脸迅速发烫:“陛下……水凉了,该起身了。”
祁涵似乎低笑一声,却俯下头,吻了吻她的滴着水的耳垂,“朕身上也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