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玶手中的扇子已然消失,换作一柄长剑,他居高临下,伸出长剑,抬起颜玉皎的下巴。
颜玉皎不从,锋利的刀尖就立时把她的下巴划破,血流了出来。
崔玶微微勾唇,将手肘搭在马鞍上,俯身望着抵在刀尖上的颜玉皎,语气温柔道:“嫂嫂这是何必?如此倔强,受苦的还是嫂嫂啊!”
颜玉皎抿唇,粗俗地呸了一声,压低眉眼道:“你背叛楚宥敛,还好意思喊本妃嫂嫂,堂堂上都护次子,怎地如此背信弃义!?”
崔玶默了默,冷笑道:“我崔家上下皆是赤胆忠心,是敏王非要做乱臣贼子,逼得我不得不如此啊!”
颜玉皎还想说什么,崔玶已然冷下脸,道:“把她们都带走!”。
郯王府,静澜轩书房。
楚宥敛端坐在上座,随着幕僚们的议论,反复思索,自觉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却不知为何,他望向窗外渐渐升起的月亮,突然一阵心悸。
“李锦!”他唤道。
幕僚们纷纷噤声,眉毛耸拉着,眼珠却望向烛火熹微处,那里缓缓走出一个白胖的老太监。
老太监弓着身,道:“老奴在,王爷有何吩咐?”
楚宥敛手指点了点桌面。
他此生不敬天地和鬼神,从不相信什么因果报应,所以父王要他跪在皇伯伯的牌位前反省自身时,他虽然跪了,心里却无半分自省和愧疚。
——不然也不会拉着颜玉皎在牌位面前做那等事。
可今夜他实在奇怪,无缘无故地心痛窒息,恨不得流下泪。
“王妃到哪儿了?”他问道。
按理说颜玉皎不会有事,他把他所有暗卫都留给颜玉皎了,即便禁卫军围追堵截,颜玉皎也能逃出生天。
李锦道:“回禀王爷,暗卫们的飞鸽传书还未到。”
楚宥敛慢慢蹙紧眉:“他们多久未传信了?”
李锦犹豫了一下,道:“大约有一炷香的时间了……”
楚宥敛目光一利,猛地站起身,心脏疯狂而剧烈地跳动,宣告着他一直以来的不详预感成真了。
“或许是路上耽搁了,”李锦冷汗津津,道,“毕竟夜深了,飞鸽也有可能视线受阻……”
楚宥敛抬手,示意李锦噤声。
他微微敛着长目,厉声道:“传令下去,所有羽龙卫沿着王妃的路线出发,今夜势必找到王妃!”
下方一众幕僚面面相觑。
早就听闻敏王犹为宠爱敏王妃,他们还以为此言七分虚假,敏王志在天下,怎么会重儿女私情?
今日才知竟是真的。
大战在即,怎么能提前发动羽龙卫打草惊蛇,却只为寻找敏王妃?
有幕僚想要劝阻。
楚宥敛却根本不给他们机会,转身就离开书房,看样子竟是要和羽龙卫一起寻找敏王妃了。
李锦沉默片刻,堆起满是褶皱的老脸,笑道:“王妃怀着孕,王爷自然担忧了些,诸位大人,今夜先到此为止,散了罢!”
有些幕僚才恍然大悟一般。
他们就说,敏王薄情冷性,怎么会为了一个女人方寸大乱?
却原来是为了孩子。
李锦背过身,悄然松了一口气,眼下这个时机,他非常担忧别人察觉到楚宥敛的软肋是颜玉皎。
楚宥敛骑上马,随着羽龙卫奔走于密林之中,追寻颜玉皎的踪迹。
一路走来,草木破碎,打斗的痕迹异常明显,还有断腿的马匹嘶鸣,隐约间,毒烟的气味于林间游荡。
楚宥敛下意识屏住呼吸,令羽龙卫后退几步,自己却下了马,手指自草叶间轻轻拂过,而后借着火光,端详指腹上沾染的温热鲜血。
自记事起,即便做错了什么事,楚宥敛也会坚称自己没有错。他的心是冷的,情感是冻结的,就连亲生母亲都会畏惧他的眼神。
他这小半生,只在他的娇娇面前低过头,并且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