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抓到连炿盟小盟主,生怕像上一回那般,被连炿盟其他人劫狱,羽龙卫们便排班巡逻,誓保不错过任何鬼祟之处。
今夜注定不眠。
然而月辉照映之下,同样不眠的所在,还有圣上的寝宫。
楚元臻眼底黑沉,倚在床上,拿帕子捂住唇干咳了几声,他身旁立着一个老太监便递过来痰盂。
楚元臻摆了摆手,问道:“韩翊果真束手就擒了?”
老太监却没有收回痰盂,而是恭敬地道:“回陛下,正是。”
楚元臻眉间紧蹙,沉默片刻,将染黑血的帕子丢进痰盂。
“韩翊想做什么?莫非是想和楚宥敛联手,逼死朕么?”
第58章把门锁了
老太监不敢应楚元臻的话,只捧着痰盂,花白眉毛微抖了抖:“大皇子在外面,陛下要见一见吗?”
深宫中寂然无声。
烛光堂堂,却照不亮楚元臻阴晦的面容,他半垂着眼皮,道:“让他走罢,朕暂时不想看到他。”
老太监立时应道:“诺!”随后悄无声息地退下了。
老太君走后没多久,自殿内昏暗处缓缓走出一个迤地长裙的女子。
女子脖颈修长,妆容精致华贵,透着一股不近人情的矜贵冷艳。
见到楚元臻后,也毫无敬畏,反而看了眼痰盂里的黑血,轻笑一声,展开羽织折扇,遮住嘲讽的唇:“陛下身中剧毒,怕是活不长了。”
楚元臻:“让长姐见笑了。”
来人正是令微长公主楚唯青。
她似乎有恃无恐,一撩裙摆,施施然坐在床旁边的绣凳子,凝眸观察楚元臻的脸色:“陛下借大皇子之手给楚宥敛下毒时,可曾想过自己也会有这一天?”
这话不知戳中了楚元臻哪一点,他眯起眼,意味深长道:“生于宫廷之中,长姐应当比朕更
懂才是,大皇子虽然年幼,但心思却深沉如墨,连朕都看不懂……朕若想害死楚宥敛,还不至于用下毒这么低劣的手段。”
楚唯青也不意外:“子不教,父之过,陛下总在大皇子面前暗示,楚宥敛登基后恐怕会容不下大皇子,大皇子又怎能不怕呢?”
“这和朕有什么干系?”楚元臻倒是淡然,“纵观历史,凡是兄死弟及,兄长的儿子总是过的艰难,甚至死于非命,无须朕暗示大皇子,大皇子自己就会吓唬自己。”
楚唯青这才稍稍沉默,道:“年纪太小,野心太大,本宫认为成不了气候……陛下如何看呢?果真要违背先帝旨意,成全大皇子的野心吗?”
楚元臻轻咳一声:“朕从不曾违背先帝旨意,只是朕尚且是皇帝,楚宥敛尚且是臣子,若臣子想要造反,那朕自当诛杀殆尽。”
楚唯青不由冷笑一声。
自楚宥敛十五岁起,楚元臻就以过渡皇权的借口,赋予楚宥敛无上权势,让楚宥敛处理一些会危及其自身生命的“难题”。
譬如,养蛊一般把连炿盟圈养在西南境,等其发展壮大成顽固而恐怖的“毒瘤”,却让年仅十六岁从未上过战场的楚宥敛去歼灭。
楚宥敛差点死在西北境。
——那个口口声声说爱她,此生绝不离开她的孟从南,就死在那里。
楚唯青缓缓闭上眼:“何必呢?若非大皇子向楚宥敛下毒,本宫倒不觉得楚宥敛登基后会赶尽杀绝……”
“时至今日,若陛下驾崩前,将大皇子贬为庶人,剥夺其楚氏皇族的身份,让其再无竞争皇储之力,本宫仍旧觉得,楚宥敛会放过大皇子,让陛下体体面面地离开……”
楚元臻忽地俯身咳嗽起来,咳得猛烈而沉重,以至于单薄的肩背都剧烈地颤抖起来。
而后他捂住胸口,吐出黑血。
“长姐才是何必……”楚元臻笑了笑,嗓音嘶哑,“朕本就活不长,长姐何必还咒朕驾崩呢?”
都已经和楚唯青撕破脸了,楚元臻还这么温润如风,不疾不徐。
也难怪朝臣都夸他有乃父之风,这副任何时刻都言笑晏晏,绝不与人起冲突的模样,是真能唬人。
楚唯青眉头深深蹙起来,把手帕递过去:“本宫非是咒陛下,而是真心为陛下考虑。”
楚元臻勉强接过手帕,颤抖着擦了擦唇瓣血迹,又重新躺回床榻。
他显然虚弱至极,半阖着眼皮,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