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会账时,元曜没了玉佩,就用大鲤鱼抵。
客栈掌柜倒也厚道,称了大鲤鱼的重量,还给了元曜二十文钱。
三春天气,阳光明媚,长安城中车水马龙,人声喧哗。
元曜离开客栈,一边打听一边走,到了过午时分,才走到了位于东市附近的崇仁坊,找到了礼部尚书韦德玄的府邸。
元曜是襄州人氏,父亲元段章曾经做过吏部侍郎,因为上书反对高宗立武氏为皇后,元段章被武氏一党记恨,后来因事获罪,被贬出长安,去了荒僻的襄州。
一贬就是二十年,流落乡野,不复重用。元段章心中郁愤,在元曜十四岁那年一病而殁。从此,元曜和母亲王氏相依为命,守着几亩薄田勉强度日。元曜十七岁时,王氏也病故了。
王氏去世时,元家已是家徒四壁,一贫如洗。临死前,王氏嘱咐儿子:“长安礼部尚书韦德玄当年与你父亲同朝为官,相交甚厚,韦德玄的正妻王氏与为娘是堂姐妹,是你姨娘。元、韦两家曾经结下秦晋之好,韦家小姐非烟是你未过门的妻子。为娘闭眼后,你可去长安寻韦氏,一者完婚,二者寻个前程……”
王氏殁后,元曜守丧三年,才按母亲的遗嘱,变卖田产,凑齐盘缠,去往长安。
元曜站在尚书府门前,但见朱门巍峨,伏兽庄严,门庭上悬着一方石光匾,书着“韦府”二字。
元曜踌躇了一下,才拾阶而上,向门前守卫的家奴揖道:“小生元曜,想拜会韦大人,烦请小哥通报一声。”
两名家奴见元曜衣衫破旧,便挥手道:“去去去,哪里来的穷酸?我家大人日理万机,可是你想见就见的么?”
元曜陪着笑脸道:“小生远道而来,特为拜访姨父韦大人,烦请小哥劳步通传一声。”
家奴冷笑道:“原来,又是一个来认亲的!书生,你可知道韦府中一个月要乱棍打出几拨认亲的无赖骗子?”
元曜与家奴理论:“小生不是骗子,韦夫人王氏与家母乃是姐妹。”
年轻的家奴乐了:“还说不是骗子?我家主母明明是郑氏,哪来的王氏?”
一直没做声的年长家奴道:“王氏是前主母,十几年前已经殁了。王氏殁后,庶室郑氏才成为主母。这书生看起来倒也实诚,不像是骗吃骗喝的无赖之徒,你进去替他传一声吧。”
年轻的家奴不乐意了,道:“你自己怎么不去?替前主母的亲戚传话,如果被主母知道了,免不了一顿板子。”
想起剽悍刻薄的郑氏,年长的家奴也犹豫了:“人老了,腰酸腿痛,经不起这一进一出地折腾,还是你年轻人腿脚灵便。”
元曜见两名家奴互相推诿,念及自己落魄潦倒,连下人也欺负他,心中不禁悲伤愤懑。他本想就此拂手离去,但想起母亲临死前的殷殷嘱咐和如今流落长安,身无盘缠的窘况,只得忍气折腰,再次低声请两人劳步通传。
两名家奴仍旧一推二诿,年轻的已经开始赶人。
三人正在韦府前闹腾纠缠,一名骑着高头骏马的俊逸公子被一群仆从簇拥着走向韦府。两名家奴见状,丢了元曜,笑脸逢迎:“公子去城外狩猎,这么早就回来了?”
“公子乃神箭手,今日可猎到了什么珍禽?”
俊逸公子不过弱冠年纪,仪容俊美,气宇轩昂。他穿着一身狩猎的窄袖胡服,更衬得身姿英武挺拔。四周的仆从牵鹰驾狗,拿箭捧壶,围拥在他身边。
俊逸公子打了一个呵欠,在马背上懒洋洋地道:“刚走到通化门,突然觉得无趣,不想去打猎了。”
他的俊目扫过元曜,问家奴道:“这是什么人,刚才远远的,就听见你们在喧哗。”
俊逸公子姓韦,名彦,字丹阳,是韦德玄的长子。韦彦的生母就是已故的王氏。算起来,他应该是元曜的表弟。
老年家奴急忙道:“这位书生自称是老爷的亲戚,想要小人们进去通报。”
韦彦轩眉一挑,上下打量了元曜一眼,道:“哦?亲戚?你这书生是我家哪门子的亲戚?”
元曜行礼道:“小生姓元,名曜,字轩之。从襄州来,是……”
韦彦露出古怪之色,打断元曜,道:“襄州的元曜?你就是那个元曜?!”
元曜反而懵了:“小生是哪个元曜?”
韦彦咳了一声,道:“就是与我,与我妹妹定亲的那个元曜啊!”
元曜脸一红,道:“这是家父在时定下的亲事……”
韦彦翻身下马,将缰绳扔给家奴,携了元曜进入府中:“我叫韦彦,字丹阳,算起来,可是你的妻兄呢。好妹夫,随我进去吧。”
元曜闻言,脸涨的更红,随了韦彦进府。
注释:①神荼郁垒:《山海经》中,能够制伏恶鬼的两位神人,模样丑怪凶狠,后世把他们奉为门神。